日常生活的自我表演

他們沒有一起過。雖然當時班上緋聞鬧得正猛—但他們交集時間不過就是當班代，他永遠是靜靜地聽她說，傍她身邊，陪她走過往圖書館那段路。聽說他對自己有好感，她輕描淡寫帶過，大概是鐵了心赴外求學，情感即便有萌生過，也被掠在一旁。

那個年代，喜歡總是帶著青澀和懵懂。你若安好，便是晴天。

要不是惠然一直在提，也許她早把故事放淡了；現在重提，都說他單身在等，她倒有些想見。畢竟，當年幾乎是獨行俠的她，朋友沒幾個。他，也是其中一個。

「你怎麼還在這裡﹖快進去裡面呀，你看心寧柏華子軒泰昂他們都來了」。惠然如律令講了一大堆名字，既陌生又依稀熟悉；她常說，人老了的一大特點，不是想念舊事，而是總把舊事混一點想像的劇情，最後成了自己的回憶。

「你看﹗她還是當年那模樣，斯斯文文的。」「這十幾年你還是教書嗎﹖我當媽都當了十年了﹗」「想不到最不顯老就是你呀，我們老了，大肚子皺紋什麼都有。」席間，她一直微笑著，聽他們眉飛色舞的暢談往事，像看一場電影，百味人生，而分別是他們在台上演，自己在台下看。

她環視一下四周，熟悉的大概只有惠然。寒暄了一陣子，她又溜到露台看景色。

「很久不見。」

她認出是他的聲音，調子永遠是低沉而陰柔。

「嗯。」

他一身恤衫配西褲，髮型還是隨意撥，不過添了不少白頭髮。說不中年發福是騙人，不過比前裡面吃得肚滿腸肥的那堆同學們，他明顯有注重身型這回事。

「我遲了點。」

「也不算。」

她一笑。空氣帶些隔，話說了兩句，又靜了。

「你的三字經還是一樣。」

他還記得，眼前這個略穿大一碼的西裝女子，永遠說話不超十個字。一如當年，他總是喜歡靜靜的陪著她。

「想不到這裡能看到月亮。」她看著。

他也抬頭瞧，「能有月光，不容易，裡面的人大概會錯過。」

她瞪了一下他，半晌，兩人不自笑了。

「今晚夜色，應該很好。」

「嗯。」